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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陳儀深

官逼民反或族群衝突，只能說明一九四七年二二八爆發初階段的現象，誰是官誰是民？誰是本省人誰是外省人？籠統的集體名詞只能歸諸時代悲劇，難言究責。但是派兵決策之作成，三月九日開始的一段鎮壓屠殺，以及「秩序恢復」之後即三月二十一日開始的分區綏靖與清鄉，人民死傷枕藉卻沒有任何軍政首長受到究辦，「高雄屠夫」彭孟緝且在五月初就被升任全省警備司令，這部分才是影響深遠的二二八。

有人說三月初的全島動亂嚴重，派兵是不得已。但是，根據整編第廿一師師長劉雨卿事後描述，該師從三月九日開始陸續登陸，「經十餘日之清掃，最後將謝雪紅殘部驅散於埔里迄日月潭地區，各地方政權隨情勢之轉移，次第恢復，暴亂遂即終止。」接著台灣警備總司令部為了「徹底肅清奸偽」，於三月二十日發布綏靖清鄉計畫，「限四月底完成」。行政長官陳儀在三月二十六日發表的清鄉文告也說，雖然「社會秩序已經恢復」，但政府為了「徹底肅清惡人起見，決定實施清鄉…凡是武器和惡人，都應該交給政府。」

於是，全台各地以軍憲武力為後盾的清查戶口、五戶連保、收繳武器行動，如火如荼展開。對於主謀者的「自首」和附從者的「自新」，表面佯稱寬大，實則羅織迫害。例如台南縣佳里的醫生吳新榮，從四月二十六日辦理自新，由於被誣與共黨有關，遂歷經警察局、憲兵隊乃至台北警備司令部等五個機關的拘禁，至六月二十一日重獲自由撿回一命，而當時台南縣辦理自新的竟有一千零八十九人之多！

根據綏靖清鄉的實施辦法，各縣市須在各學校、公共場所辦理教育宣導，內容包括「強調本黨為適應現代中國之唯一政黨」、「清除日本奴化教育的遺毒」，陳儀在「新竹綏靖區」的宣傳報告上批示：「最要緊的是使台灣同胞明白自己是中國人…台灣與中國是不可分的。」奉命來台宣慰的國防部長白崇禧也說，以武力綏靖只是治標的辦法，治本則是要「從教育著手來糾正台胞青年狹隘偏激的錯誤思想」、「革除輕視祖國的錯誤思想」。

以上種種清鄉背後的意識形態，其實正是一九四九年以後長期戒嚴所灌輸的「中國化」意識形態。最近中國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馬英九到中部拜訪二二八受難者時，還在說台灣與中國「血脈相連」、「實在不必刻意去中國化」；六十年過去了，他們還在如此教育我們、糾正我們！顯然馬英九不了解二二八對台灣人的嚴肅意義，才敢大膽講這種不合時宜的話。

（作者為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）